语文整本书阅读教学理念探索与创新实践

随着语文课程改革持续深化，人们日益发现碎片化的教学内容阻碍了语文知识结构化和语文能力的综合提高，短、平、快的学习活动不利于思维和情感向纵深发展，程式化的教学过程难以促进学生产生丰富多样的学习体验。在此背景下，“整本书”以其宏阔体量和丰厚育人价值重回语文教育研究范畴。课程层面，整本书阅读有利于师生共建长周期课程单元，帮助学生在持久而深入的实践活动中实现语文素养综合发展；教学层面，整本书阅读有利于整合知识讲授、问题设计、任务驱动、合作探究等多种方式，满足个性化学习需求；评价层面，整本书阅读适于开展基于学习行为和学习成果的过程性与表现性评价。

基于上述理念或假设，语文界曾有很多关于整本书阅读的研究和探索，这些先行先试的经验为新课标正式将其纳入课程内容奠定了坚实基础。但是，整本书阅读的“落地”仍需破解一些关键问题：什么是整本书？如何认识和表述整本书阅读的课程价值？如何遴选作为中小学语文课程内容的教学书目？—— 这些认识问题需要不断澄清。如何针对不同学段设计适应性教学模式？不同形式整本书阅读有哪些操作策略？怎样开发可推广的学习工具和学习资源？如何评价阅读效果，如何提升教师整本书阅读教学能力？—— 这些实践问题也有待解决。我们组织高校学者和率先实践并取得突出成效的教师所进行的整本书阅读十年探索，正是围绕上述问题展开的。

一、关键问题与解决过程

我们以整本书阅读为突破口，通过课程内容、教学方式、学习评价的整体优化，探索如何破解语文教学碎片化、浅表化、同质化等问题。为此，我们根据实践所需将拟解决的关键问题细化为四个子问题。第一，如何理解整本书的内涵、特征和育人价值？教师习惯于单篇或单元教学，对整本书阅读缺少理性认识，因此，这一问题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第二，如何构建不同学段整本书阅读教学模式？整本书阅读对课程内容与资源、教学方式、评价方法等都提出新要求，提炼适应不同学段的教学模型、凝练实施策略，是提高教学质量的关键。第三，如何在区域教研中提高教师认识水平和教学能力？增进教师群体的理解力、激发课改动机、提升施教水平，是教学理念和模式得以完善和推广的保障。第四，如何共享整本书阅读学习资源，支持学生自主阅读？针对教育发展不均衡的现实，为全国中小学生提供便捷、丰富且专业的学习资源，是大范围提质增效的重要途径。

上述关键问题的解决，主要历经三个阶段。

一是理论研究与试点试验。基于中外语文教育研究，明确整本书概念内涵和类型特征，阐释其在语言建构、思维发展、审美创造、文化传承等方面的育人价值；以清华附小（CBD校区）、北京市三帆中学和北京师范大学第二附属中学等学校为试点开展行动研究，探索小学、初中、高中整本书阅读教学模式。

二是建构教学模式与提炼实施策略。通过案例分析、专家论证，构建“小学‘主题单元’”“初中‘项目实践’”“高中‘专题学习’”等教学模式，在多所种子学校实施检验，提炼典型教学策略；在此基础上，广泛收集教学案例，辅以访谈以及学段、作品的差异性分析，完善教学模式。

三是开发师训课程和建设学习平台。出版专著和工具书，组织区域教研和教师培训；协同高校、企业和教师共建学习平台，开发和推介学习资源。

二、教学成果的主要内容

教学成果主要包括四项内容。第一，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基本理念。重点探究整本书阅读是什么、何以重要、教学实施有何原则等问题，这是引领模式建构、策略提炼、工具研发和资源建设的认识论基础。第二，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典型模式。为小学、初中和高中实施整本书阅读提供教学设计范式，针对不同学校、教师、学生和书目提供实施策略，保障整本书阅读全学段课程化实施。第三，整本书阅读教研课程的开发与实施。聚焦中小学教师教学实施能力提升，系统开发师训课程、开展社会服务，为教师群体提供专业支持。第四，建设整本书阅读学习平台，直接服务于中小学生。

（一） 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基本理念

明确整本书阅读的概念内涵。“整本书”作为教学材料，从课程实施单位看，属于篇章课文与教材单元的等位概念，其内涵可从出版学、教育政策、阅读功能和实践话语等不同维度进行界定。本研究所谓的“整本书”，特指在人类思想史、文化史和文学史上为学界所公认的经典名著，从内容范畴上，主要包括文学类、学术类、科普类等；从组织结构上，可分为“松散型结构”“半系统型结构”和“系统型结构”等，不同结构形式影响读者的意义建构模式与教师的教学组织形式。与之相应，“整本书阅读”则是以整本书为学习材料，以建构具有语文价值的意义理解为核心目标，以综合性语文实践活动为实施载体的语文课程内容。

定位整本书阅读的课程价值。以整本书阅读为课程内容，可引导学生在与伟大作家的对话中受到精神滋养和思维训练，不仅能够提升学业质量、增强文化底蕴，也能让学生变得爱思考、会思考，以更加从容、稳健的姿态应对时代变革中复杂多样、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和挑战。以整本书阅读为课程内容，为文本解读、教学设计、实践反思的积极互动和持续深化开辟了更广阔的研究空间，也为研究学生语文核心素养的整体发展提供了典型样本。整本书阅读正是在这层意义上，才真正成为语文课程改革的“发动机”。

确立整本书阅读的教学原则。教学目标应坚持整体取向。立足知识与能力、方法与策略、思维和情感的整合，引导学生在阅读、思考、表达相结合的过程中完成整合性学习任务，发挥经典名著的整体育人功能。教学内容应坚持典型取向。书目选择要突出典范性，兼顾学生兴趣，协调课标规定和学校特色、教师指定和学生选择、文学作品和非文学作品之间的关系；教学内容的遴选和组织要突出整本书的原创价值和整体价值，关注建构过程中能够带动语文素养多维融通的学习内容，避免面面俱到的浅表阅读。教学设计应坚持活动取向。设计能够激发学生阅读兴趣、有利于合作学习的探究性学习任务，在阅读与鉴赏、表达与交流、梳理与探究等语文实践活动中完成基础阅读、研讨交流和专题探究。学习评价应坚持个性取向，关注学生阅读兴趣和过程的差异性，尊重学生阅读理解水平的差异性，鼓励学生产出个性化、有创造力的阅读反馈或作品。

（二） 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典型模式

整本书阅读的教学模式主要指教学设计模型和对应的实施策略。我们从凸显针对性出发，以小学、初中、高中为分类依据进行概括提炼，以下这些教学模式的设计理念与操作范式，亦可根据不同学段或学校的实际情况灵活应用。

小学“主题单元”整本书阅读教学模式。小学整本书阅读教学主要关注学习方式的变革，在“表层学习—深层学习—迁移学习”的完整过程中，培养学生提取信息、整合解释和反思评价等阅读能力。该模式以学生核心素养发展为导向，以学生学习经验、学科能力为依据，以教科书单元主题和要素为整合点，构建整本书学习单元。每单元下设导读课、体验课、讨论课等课型。导读课根据单元主题，结合书目特点，激发学生阅读兴趣，明确学习任务；体验课重在分享整本书阅读过程中的真实体验，师生共同摘记故事内容、表达阅读感受；讨论课基于体验课生成，围绕体验课上学生共同关心的话题、议题或疑难问题，组织学生发表见解，教师站在成熟读者的视角加以引导和提升，最终形成个性化学习成果。

初中“项目实践”整本书阅读教学模式。初中整本书阅读的关注点从阅读体验逐步转向阅读质量，注重阅读理解的准确度和深度。“项目实践”教学模式要基于整本书教学价值分析，拟定学习项目总体目标和评价方案，依据总体目标规划整本书阅读进程，并在阅读进程的关键节点设计学习任务，这些学习任务彼此关联、循序渐进，共同指向总的项目学习目标。课堂教学主要安排在学生阅读的关键节点，依托评价工具分析和诊断学生不同阶段的学习成果，围绕学习成果中的共性问题组织课堂讨论，以保障学生既能逐步完成通读，又能在通读过程中形成具有较高确定性的阅读理解，同时任务驱动的形式还能促进学生生成阅读成果，提高学生口头和书面表达能力。

高中“专题学习”整本书阅读教学模式。该模式以培养专业的阅读者为目标，在指导学生通读全书并精读关键章节的基础上，引导学生选择最具语文学习价值且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和研究问题，经历从阅读发现到研究选题，再从专题研究到学术写作（或文学创作）的完整过程。根据书目特点和学情特点，该模式可细化为四种类型。1.“任务驱动型”。其教学进程由学习任务驱动，分为“奠基式”和“阶梯式”两种，前者各学习任务在难度上呈递进关系，在功能上呈并列关系，即前期所有任务均为最后的专题研究奠基；后者主要针对文集形式的整本书，通过单篇研究、比较研究逐步进入整本书研究。2.“问题导向型”。其教学进程由研究问题驱动，也分为两种情况。“同题共研”，选取全班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共同商定研究问题，依次进行个案研究、比较研究、整体研究；“异题各研”，引导学生在阅读过程中不断生成新的阅读发现，自主整合研究问题，独立开展研究，始终贯彻“探索—发现”精神。3.“情境创设型”。分为“讲习式”和“组合式”两种。前者主要针对《论语》等语录体著作，先由教师讲授，再组织学生结合学科认知、社会参与或自我发展等情境遴选研究问题；后者主要针对《史记》等系统型结构的著作，从教学价值出发拟定学习情境，构建学习单元，每单元选择典型篇目进行深度解剖。4.“目标转化型”。这一类型着重培养学生的创作能力。所谓“转化”，指先进行文学类文本研究，再基于研究所得展开创作，把阅读理解和对创作规律的理性认识应用于言语实践之中。

（三） 整本书阅读教研课程的开发与实施

打磨优秀课例，开发教学资源。基于各学段教学模式研究，组织教师打磨教学课例，直观呈现不同学段、不同类型整本书阅读教学样态。选择传统文化类名著、革命文化经典、外国文学经典，研制学习任务书和导读丛书，包括《论语》 《红楼梦》等高中书目，《三国演义》《水浒传》 等初中书目，《夏洛的网》 《绿野仙踪》等小学书目，为教学实践提供高质量资源。

依托高端备课，推动实践转化。依托北京师范大学高端备课项目开展专题讲座和培训，以区域辐射和专家引领相结合的方式，实现高校、区域和学校的联动效应。高校组织专家团队、提供学术资源、设计备课流程；区域教研部门建立高校与一线教师的合作机制；学校组织教学实践与反思改进。

开设工作坊，培养种子教师。与北京、上海、广东、四川等地教研机构合作开设工作坊，运用测量工具和观察量表对实验校学生学业水平、教师教学水平做前期诊断，依据诊断结果设计教学方案与操作流程，协助实验校教师完成选取书目、设计方案、公开授课、反思交流等实践过程。利用工作坊吸纳和培养种子教师，常态化实施整本书阅读教学。

（四） 整本书阅读学习平台的建设与应用

为解决教育不均衡问题，利用线上平台传播范围广、超越时空限制等特点，与线上教育平台合作，共同建设整本书阅读在线学习平台。开发关于整本书阅读价值、理念与方法的公益讲座，构建整本书阅读通识课程体系；遴选百余本中外经典名著，以图书、网络为媒介，组织高校学者和语文名师，建成“导读评点—过程设计—阅读任务—评价工具”四位一体的学习资源库，直接服务于中小学生。

三、实践检验效果与展望

持之以恒的理念探索、扎根一线的创新实践、系统的研修培训和学习平台建设，使本成果在全国产生广泛影响。首先，三种教学模式已推广到12省近160所中小学校，对破解教师“不敢做”“不愿教”等难题，提高教学积极性和课堂活力起到了积极作用。其次，丰富区域教研，推动命题改革。在东、中、西部地区组织多种形式的教研活动和教师培训，建构以整本书阅读为载体的教学样态；组织整本书阅读命题工作坊，创新命题内容与形式。再次，出版“整本书阅读学习”丛书，依托平台开设在线学习课程，大面积提升了学生名著阅读兴趣和质量。最后，组织教师基于育人实践撰写论文、专著，提升整本书阅读教研能力，相关成果成为多所高等师范院校本科生和教育硕士培养以及教师培训的学术资源。

回顾十年探索，尽管在理论研究与实践检验中取得以上成效，但在现行课程框架下，如何协调整本书阅读与教材的关系，优化整本书阅读评价工具与评价策略，提升教师文本解读与教学设计能力，提高教学管理对整本书阅读的支持力度等问题，仍有待与广大同人协力研讨与完善。